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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安在它怀里啜泣,眼皮沉沉垂下来。

    无边长夜裹住他,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暗河。河水亲昵地吻着他的躯体,一遍遍洗濯、抚摸、浸染,像两条柔软的手臂,牵引他往更深的地方行去。一豆烛火在昏夜中微弱地挣了挣,同池中涟漪一并消散了。

    池面静如明镜,映着犹带泪痕的脸。

    他托起那唯一一朵生不逢时的菡萏,五指猛然一收,朱华成泥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洵丰五年,南云谢氏于旁系子弟间拔取卓异招入府邸,出服的谢怀安赫然在列。

    三年间,他的城府与身量一并增进,先是趋承嫡母、族老彰其忠孝,复干名于学行。直到主家指名令谢怀安趋赴南云,他们才恍悟榆州谢氏已无人能越过他。

    他在三年里将处事之道摸得一清二楚,时刻端着谦冲温和的神态,又与人亲善,不久即在南云混得如鱼得水。府上做事的老人爱与他说上几句,次数一多,管不住嘴,xiele三年前的那桩禁忌往事。也有嚼舌根的老仆,展平老脸上针脚似的、纳着嘲讪的褶子,兴致颇佳地聊起佛堂里诸种龌龊,浊目里迸着饿狼见rou的冷芒。

    谢怀安无端对此事上了心。

    一日,他避开旁人绕到小佛堂。夕晖染红了长于佛堂的淡白夕颜,未增几分暖意,反而类似陈年旧物常有的污黄。传闻中的谢氏假女在井边打水,提拉拴木桶的粗绳,像是在举一口青铜大钟。

    吃满水的桶很沉,险把她给拽进井口,谢怀安心弦一紧,回神时已将小姑娘从鬼门关拉回了人间,她正仰着小脸凝视他,不见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或庆幸。

    后怕与庆幸却铺天盖地砸向他。

    他贪婪地锁着这张苦寻不得、令他魂牵梦萦的脸,狂喜过后又尝到一种恨死不能的哀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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